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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人的分析指出，新人口普查显示中国的劳动力就业正在发生转变，同样出现了去工业化的趋势。
中国的科技界人士，包括阿里巴巴的马云和DeepSeek的梁文峰，在2月17日北京在习近平主持的高调企业家座谈会上吸引了所有目光。
在这场热闹的活动中，有一位嘉宾几乎未被注意到，但他的出现可能比那些在线商业和人工智能领域的明星，更能反映中国经济的真实状况。
刘永好是新希望六和的掌舵人，这家公司专注于家禽和生猪养殖以及动物饲料生产。在上世纪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期间，他被下放到农村，如今被称为中国“最富有的养鸡大户”。他
的企业属于不太受关注的“第一产业”农业，这个行业虽然缺乏热度，但却吸纳了大量劳动力。根据中国年度劳动力调查，2023年农业领域的就业人口占比约为22%。
这次座谈会提升了市场情绪，也推动了股市上涨，为3月5日即将召开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营造了良好氛围。全国人大期间，政府可能会公布今年的经济增长目标（约5%）以及就业目标（超过1200万个新增城市就业岗位）。
官员们希望，科技带来的乐观情绪能助力他们实现更广泛的经济目标。然而，显而易见的问题是：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入DeepSeek这样的公司。
中国庞大的经济体系吸纳了超过7.4亿劳动者。然而，官方就业统计数据零散、缺乏国际透明度，且相互之间难以对照。目前最详细的就业分布数据来自每五年一次的经济普查。去年12月发布的最新普查涵盖了除农业外的所有行业。
数据显示，2023年软件、互联网服务、信息与通信行业的就业人数为1670万，相较五年前的上一次普查的1060万大幅增长。然而，这一数字仅占全国就业总量的2%。
DeepSeek自身的员工数仅约200人。
从座谈会的嘉宾名单来看，中国既拥抱科技，也依赖农业，这两点都使其不同于其他中等收入国家。按发展阶段来看，中国拥有一批格外亮眼的高科技企业，但农业就业的比例依然偏高。
例如，墨西哥的农业就业占比仅为12%，而作为农业大国的巴西，这一比例仅为8%。
乐观主义者可能会认为，中国庞大的农业劳动力是一个巨大的储备池，最终会流向生产率更高的工业和服务业，为经济持续增长提供动力。然而，农村就业不仅仅是储备池，也可能是一个“蓄水池”，让多余的劳动力无法进入更高效的行业。
在中国乡村耕种土地的许多人，如果在养老金制度更健全的国家，可能早已从劳动力市场退出。此外，中国的“农民工”群体不再是年轻的灵活工人，如今超过30%的人已经年过50岁，而那些没有外出务工的人通常年纪更大。
当城市就业市场萎缩时，农业也会吸收一部分剩余劳动力。
除了农业，中国的另一个传统大行业是制造业。习近平希望建立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实现供应链全覆盖。这一愿景让中国的贸易伙伴感到担忧，他们害怕中国这个“世界工厂”会抢走过多的国际市场份额。
在去年的全国人大上，“努力推进产业体系现代化”被列为年度十大重点任务之首。
经济普查数据显示，即便是中国，也无法完全抵抗去工业化的趋势。2023年，制造业就业人数超过1.23亿，大约占总就业人口的16%。这一数字仍然巨大：相比之下，美国的制造业就业人数仅为1280万（8%）。
然而，相较于五年前的普查，中国制造业的就业人数几乎没有增长。尽管外界对中国工业前景充满期待，但制造业近年来并未带动就业增长。
事实上，中国越来越少的劳动者从事“实物生产”。经济普查显示，涵盖制造业、采矿业、公用事业和建筑业的“第二产业”就业人口不足1.94亿，比政府年度劳动力调查的数据少了2100万。
其中，建筑业就业人数下降尤为显著，从2018年到2023年减少了近700万人。
其中一位离开建筑行业的工人是38岁的陈宏（音），来自中国中部地区。他的大部分职业生涯都在建筑工地度过，先是在家乡河南找工作，后来搬到北京。他在建筑行业的月收入最高时可达9000元，比平均农民工工资高出80%。
但2021年房地产危机爆发后，他的处境发生了变化，工作机会变得稀缺，薪资水平也下降。尽管他仍留在北京，但已从建筑工人转行，接受了亲戚的建议，在北京的一个市场经营水果摊。
他现在的月收入不超过7000元。不过，他对离开建筑业并不后悔。
“太辛苦了。”他说。
像陈宏一样，越来越多的工人从制造业和建筑业转向服务业。经济普查显示，各类服务行业的就业人数已达4.11亿。这一数字远高于政府年度劳动力调查的估算，也比制造业、建筑业和公用事业就业人口总和多出一倍。
服务业在过去五年间贡献了所有新增就业岗位。
陈宏转行的行业——批发和零售业，是许多人的首选。这一行业目前雇佣了1.35亿人，比制造业多出1200万。许多人选择自雇或为家人工作。普查数据推翻了中国工人被视为“工业机器齿轮”的刻板印象。
目前，中国农业以外的个体经营者已接近1.8亿。而且，许多劳动者并非在大企业工作，而是进入了小型服务公司。企业的平均雇员人数已从上一次普查时的17人降至12人。
过去五年，中国劳动力市场的格局发生了显著变化。房地产市场的低迷导致建筑行业大量裁员。而即便经历了疫情封控和出口增长，服务业的扩张依然势不可挡。
未来会怎样？
中国政府已经确立了到2035年成为“中等发达国家”的目标。经济学家推测，领导层可能设想人均国民收入达到约2万美元（按当前价格和汇率计算）。这个水平相当于东欧国家，如克罗地亚或波兰。
但如果这是中国的目标，那么仍有大量工作要做。在这些收入水平的经济体中，劳动力结构与中国大不相同。波兰的农业就业人口占比不到8%。在更发达的国家，如日本和美国，这一比例更低——日本为3%，美国甚至不到2%。
随着经济变得更加富裕和复杂，工作岗位往往会转移到更依赖智力的服务行业。在美国，法律、会计等商业服务行业的就业占比超过8%。
此外，职业结构也是一个不断变化的目标。到2035年，许多服务行业可能已发生巨大变化。据高盛预测，目前美国劳动力所执行的工作中，大约四分之一可能会被人工智能自动化取代。在金融业务领域，这一比例高达35%，而行政支持岗位更是高达46%。
随着DeepSeek等企业推出更廉价的本土人工智能模型，人工智能在中国经济中的渗透速度将加快。一旦实现大规模应用，高盛警告称，“被取代的工人数量可能会激增。”
不仅如此，习近平座谈会上备受推崇的高科技企业本身提供的就业机会很少，技术创新还可能对现有的就业岗位造成冲击。
在会议上，习近平敦促企业家们追求创新，同时维护“和谐的劳动关系”。但最终，他可能只会得到其中之一，而不是两者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