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开除鲍威尔闹剧未完？美联储独立性会否跌落神坛？lg...

TradingKey -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重返白宫不到一百天不仅带来了百年罕见的高关税政策，还正在试图挑战美国法律极限——直接解雇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经济和政治政策的不利变革令美国资本市场遭遇股债汇三杀。

特朗普和鲍威尔在降息方面的政见矛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就曾出现：特朗普指责鲍威尔的升息政策阻碍经济增长，而鲍威尔更着眼于美国通胀高企的情况。

在特朗普第二任期中，特朗普多次炮轰鲍威尔降息行动太迟缓，直言他是「太迟先生」、「大输家」，并希望鲍威尔「越早离职越好」。在全球通胀从新冠疫情高峰回落后，截至2025年4月，欧洲央行已降息7次而美联储仅降息3次，白宫证实特朗普团队正在研究解除鲍威尔的美联储主席一职。

华尔街机构和政要人士纷纷警告，总统解雇美联储主席将需要美国百年法律的突破，特朗普的做法会削弱美联储独立性并威胁美元霸权的地位。

美联储的职责是什么？为何强调独立性？

在历经了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多次金融危机和银行倒闭后，纽约银行家们联合起来呼吁建立一个更强大的中央机构来管理美国货币和信贷体系。 1913年，美国国会通过了《联邦储备法》（Federal Reserve Act），成立了存续至今的美国中央银行——美联储。

美联储的主要职责是制定货币政策、监管金融机构、维护金融稳定、维护国家支付系统等。美联储最被熟知的工作是通过调整联邦基金利率实现宏观调控，如升息以减少货币供应供应量、降息以增加货币供应量等。

自20世纪70年代末起，「充分就业」和「稳定物价」的「双重使命」逐渐成型。

• 在失业率较高、经济衰退、或通胀较低时期，美联储可能会通过降息或实施量化宽松（QE）来刺激就业和经济，如2008年金融危机。
• 在失业率较低、经济过热、或通胀压力大时期，美联储可能会通过升息或实施量化紧缩（QT）来防止通胀进一步恶化，如新冠疫情后拜登政府时期。

美联储独立性是这一央行系统设计的核心原则之一，它被设计成「半公共、半私有」的机构，是独立于政府行政部门的机构。

美联储的独立性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金融动荡、经济危机、战争期间承接发债和高通胀等压力下逐步凸显出美联储独立性的必要性。

• 1913年奠定基础：出于扭转金融秩序混乱和促进经济稳定的目的，1913年《联邦储备法》从理事任命和联邦与地方联储的分散式结构上确立了初步独立性。
• 1930年代强化政策自主权：因缺乏明确独立性保障机制和没有有效的货币政策工具，在外部政治干预下，美联储在1931年提升贴现率犯下政策失误，加剧了大萧条。 1933年《银行法》和1935年《联邦储备法》的修订赋予美联储更大自主权（如可自主调整存款准备金利率）。著名的「汉弗莱案」也发生在此阶段。
• 1951年摆脱财政部：美联储在二战期间被迫将利率维持低位以支持美国政府债务发行。 1951年《财政-联储协议》结束了利率的人为控制，美联储从财政部的从属控制中独立出来，与财政部并列。这意味着美联储可以依据经济状况，而非财政需求来调整货币政策。
• 1970年代滞胀时期确立双重使命：为支付越南战争和社会项目等费用，时任总统尼克松持续施压美联储主席伯恩斯降息，导致了通胀急剧恶化，暴露了美联储政策目标的模糊性。 1977年《联邦储备改革法案》明确规定美联储的通胀与就业的双重使命。
• 1979年抗通胀经历验证独立性正确：不顾政治和公众压力，1979年保罗.沃尔克在控制两位数的通胀率的胜利验证了美联储维持独立性的重要性，赢得公众信任。
• 1990年代迄今增强问责与透明机制：1990年代前，美联储决策过程相对封闭，市场只能通过利率间接变动来了解货币政策意图。 1990年代开始，美联储进行透明化改革：首次通过FOMC会议公布政策决定并向公众解释政策决定、公布经济预测和会议记录等。 90年代后期新闻发布会的举办和定期向国会作证增加了与社会各界的沟通。

总的来说，美联储独立性源于法律保障、财政自主、分散化结构和政策自主权等。

• 法律保障：1913年《联邦储备法》规定，美联储董事会成员由美国总统提名并经参议院批准，任期长达14年，跨越多届总统任期。
• 财政独立：它不接受国会拨款，主要收入源于货币政策操作（如公开市场操作的债券买卖和利息所得等），财务上独立于政府预算。
• 分散式结构：7名理事会成员构成联邦储备委员会；下设12家地区联邦储备银行，地区联储董事会由当地银行家和企业领袖选举产生，并非政府任命。
• 政策自主权：国会规定美联储的双重政策目标，但美联储在具体的货币政策操作上具有独立自主权，不受国会或白宫的直接干预。货币政策决定由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作出，其由7名理事和5名地区联储行长组成，决策过程不公开。

维护美联储独立性的目的是确保货币政策不受政治干预和维护公众信心。美国每四年进行一次选举，若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决定受制于政府的压力，可能会导致短视决策、威胁长期经济健康。

相较于日本央行和一些新兴经济体央行，美联储具有更高的独立性。美联储独立性是美元信用的基石——市场信任美联储不会滥发货币，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得以巩固。

乔治城大学教授James Angel称，美元和美债时美国向全世界提供的金融服务，特朗普正在做的是在摧毁美国的基本出口。彭博报道称，特朗普向美联储的攻击实则将所谓的「特朗普交易」变成了「抛售美国」。

美联储理事和主席如何诞生？

美联储主席和理事是美联储组织结构的核心岗位，其任命过程体现了「独立性」。美联储理事会（Board of Governors）由7名成员构成，每位理事负责监督美联储的政策制定和监管银行体系等。

总统有权提名美联储理事候选人，被提名的候选人需经过参议院银行委员会听证会审查、委员会投票决定是否将提名提交给全体参议院、并由全体参议院以简单多数通过来确认。

美联储理事任期为14年，且不能连任。若理事在任期内辞职或退休，继任者将完成剩余任期，而非重启一个新的14年任期。

美联储主席从现有的7名理事中选举产生并需经参议院的审查和确认，是美联储理事会的领导者，也是美联储的最高负责人。美联储主席任期4年，可以连任，且其任期与统统任期不同步。

现任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2012年被前总统奥巴马提名为美联储理事，并在2017年由特朗普提名为美联储主席。在完成主席任期后，2021年前总统拜登提名鲍威尔连任，其主席一职将于2026年5月到期，理事职位需要到2028年1月到期。

特朗普能否直接开除鲍威尔？

美国历史上从未发生过总统解雇美联储主席的事件，关于特朗普是否有权裁掉鲍威尔的问题，目前的说法是：没有法律先例、情况可能改变、需要突破法律极限来扩大总统权力、最终由最高法院定夺。

1913年的《联邦储备法》规定，只有在提供「正当理由」（for cause）的情况下才能在任期届满前罢免美联储理事会成员的职务。这一「理由」通常指渎职或不当行为，政治分歧的理由可能还不够。

需要注意的是，该法律并未对美联储主席的罢免有明确规定。

鲍威尔表示，除非有正当理由，否则他们不会被免职。美联储独立性得到了两党和国会两院的普遍支持。

另外，1935年的「汉弗莱案」也立下了规矩：总统不得随意解雇独立机构负责人。这些机构完全不受其他任一部门的直接或间接控制、或强制影响的根本必要性毋容置疑。

解雇鲍威尔为什么存在可能性？

目前看来，要实现特朗普对鲍威尔的解雇，就要看最高法院是否允许这一法律突破口。如果最高法院最终认定总统有权解雇美联储主席，这将推翻1935年「汉弗莱案」的判例，这也是扩大总统权的一种表现。

有法律专家表示，本届最高法院可能不愿意推翻先例，一方面是因为美联储独立性确实十分重要；另一方面，法院尚未找到一个连贯合理的理由来推翻先例的裁决。

类似的，特朗普正在试图罢免两名监管独立机构的董事会成员，社会各界对此十分关注，因为这可能会成为最高法院对扩大总统对官员任免权扩大的默许，并将其延伸至美联储主席一案。

4月10日，美国最高法院允许了特朗普对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的Gwynne Wilcox和功绩制度保护委员会的Cathy Harris的暂时罢免。鲍威尔表示，这一决定不会适用于美联储。

为何开除美联储理事危害更大？

鲍威尔既是美联储主席，也是美联储理事。理论上，如果特朗普只是寻求解雇鲍威尔的主席职务，或许可以通过一些其他途径来实现。这将允许鲍威尔继续完成其到2028年的理事任期。

但是，如果特朗普想要连鲍威尔的理事身份「连根拔起」，这才是侵蚀美联储独立性的根本，并引发金融市场动荡和真正的宪法危机。

若鲍威尔的美联储主席被拿掉，特朗普需要从剩下的6名董事成员重新挑选一名来接任，其其中包括他在第一任期提名的沃勒（Christopher Waller）和鲍曼（Michelle Bowman）。

有观点称，鲍威尔也有自救之法。曾是律师和投行家的鲍威尔可以通过联邦法院起诉，他在这一过程将利用自己积累的人脉资源和财富资源。

特朗普为何转变态度了？

在特朗普扬言解雇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不到一周，特朗普又扭转态度称，他无意解雇鲍威尔，只是希望他在降息方面更加积极，因为现在是降息的好时机。

分析认为，特朗普的「大变脸」是受到资本市场剧烈波动、经济增长担忧、商业领袖游说等方面的压力，美国财长贝森特和商务部长卢特尼克也向特朗普发出市场动荡和法律纠纷的警告。

也有观点称，特朗普「放过」鲍威尔的举措实则是长期的「替罪羊策略」。在鲍威尔继续担任美联储主席的情况下，特朗普或许可以将经济增长放缓甚至衰退的「锅」甩给鲍威尔，指责鲍威尔迟迟不降息。

而实际上，许多经济学家警告，特朗普的高关税政策将极大威胁全球经济增长。 4月23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将美国2025年经济增速预期从2.7%下调至1.8%，为所有发达经济体中调整幅度最大，理由直指关税及其不确定性。

特朗普开除鲍威尔，市场会发生什么？

资本市场已经提前做出反应：股债汇三杀。尽管特朗普的解雇行动还未发生，在美联储独立性削弱的预期下，全球投资人对美元地位和美国政策表示出强烈的不信任，他们纷纷抛售美债、美股和美元。

中金公司指出，若4月股债汇同时下跌的情况没有出现明显好转，这将是美国1971年以来第七个月度「股债汇三杀」的情况。

原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