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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记 | 岁寒烟火暖

2025-02-01 18:28:00
格隆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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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青石上稚拙的“福”字早被岁月磨得浑圆,新落的雪粒正在沟壑间填出银边。

少年用尽力气奔赴远方,却用一生的时间在重回故里。

世人云,他乡无处安放灵魂,故乡容不下肉身。

无论是穿梭于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还是奔波在远方的田野山川,故乡始终是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是无论走多远都割舍不了的牵绊。

从归心似箭的期待,到近乡情怯的忐忑,过去几年,我们在《归乡记》活动中看到了大家笔下不同的个人成长、乡土人情、经济变化

它们也无一不浸染着对故土无尽的赤忱与热爱。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我们继续推出《2025,我的归乡记》系列,用文字记录这些温暖而真实的瞬间,本文为此系列第七篇《岁寒烟火暖》


天还没亮透,南京市高淳区漆桥老街檐角青瓦便窸窸窣窣往下落霜。我缩在雕花木门后呵气,看白雾在门神画像的钢鞭上凝结成珠。

“腊月廿八的霜抵得过三床棉被哩。”父亲搓着冻红的耳朵跨进门槛,军大衣肩头落满细碎的银屑。他手里拎着刚熬好的米浆,陶罐口腾起的热气在寒风中扭成麻花。

灶间传来锅铲刮擦铁锅的脆响,水芹表姐的长辫子在水盆上方晃荡。“阿楠快来搭把手!”她朝外头喊:“腊鱼要翻身了!”

我应声钻进暖烘烘的厨房,见悬在梁上的腊肉正往下滴油,落在炭火里滋啦作响。

表姐麻利地将青鱼翻面,鱼皮在柴火熏烤下泛起琥珀色,油星子溅到她的碎花袖套上,洇出点点斑痕。

“今年春联贴‘六畜兴旺’可好?”父亲踩在竹梯上刷浆糊,青砖缝里的陈年红纸屑簌簌往下掉。

我踮脚按住翘起的红纸角:“城里人现在都贴‘财源广进’。”

“你懂个甚!”父亲笑骂,浆糊刷子在空中划出弧线:“咱家猪圈新添了五只猪崽,鸭棚里……”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炸起鞭炮,惊得竹梯晃了两晃。

隔壁阿婆的雕花木窗“吱呀”推开,颤巍巍探出个红灯笼:“刘家大哥,梯子可得扶稳喽!”

石板路上的晨霜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撒了层碎钻的绸缎,在熹微晨色里流转着冷冽的珠光。布鞋底碾过霜花时,细碎的咯吱声惊醒了沉睡的街巷。

穿蓝布衫的老汉佝偻着脊背,扁担在肩头压出深陷的弧度,箩筐沿垂下的麻绳还在滴水,在青石板上拖曳出蜿蜒的湿痕。

箩筐里青鱼忽然甩尾,银鳞刮过篾条发出筝弦般的颤音,溅起的水珠正巧落在铁匠铺檐下的冰棱上——那冰棱昨夜才冻成琥珀色,此刻被鱼尾扫落的朝露浸润,竟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晕。

“小伢子来拜年啦?”王叔掀开靛蓝门帘,锡壶嘴突突喷着白汽,将他霜白的眉睫染成雾凇。他摊开的手掌像块老松树皮,裂纹里嵌着经年的铁屑和煤灰,掌心里躺着的牛皮纸包正渗着蟹黄油花,油渍在菱纹纸上晕染开来,恰似一幅水墨梅图。

“趁热吃,”他眼角的皱纹堆成菊瓣,“你六岁那会儿,捧着汤包在门槛上哈气,烫得直跳脚,倒把看门的大黄狗吓得窜上房梁。”

我接过纸包,滚烫的温度穿透棉手套,指尖仿佛触到二十年前的冬日暖阳。

那时,铁匠铺的砖墙还未生苔藓,王叔抡锤的臂膀还能映出古色的光。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蹲在门槛上,对着汤包吹气的模样,倒影在门边那洼未冻的积水里。

此刻纸包缝隙溢出的热气里,分明浮着旧年景:蟹黄是秋阳晒透的艳,姜丝是初雪洗净的嫩,面皮十八道褶子仍旋着菊花盏——只是王叔拇指上的烫疤,已从赤红褪成了暗褐的星。

日头堪堪滑过飞檐戗角,瓦当影子渐渐爬上东墙。祠堂巷的鼓点撞碎晨雾时,三舅公的石阶上已经积了层烟灰。

“省剧团今年卯足劲了。”他卷烟丝的手指沾着金箔碎屑,下巴朝戏台方向努了努:“光钟馗的面具就贴了二百三十片鱼鳞甲。”

话音未落,戴青面獠牙的汉子突然腾空翻过香炉,铜铃震落的雪粒扑簌簌掉进我后颈,激得浑身一颤。

“快让让!热气腾腾咧——”姑妈的大嗓门劈开人群。她头顶着三层蒸笼挤进堂屋,酒酿圆子的甜香混着桂花气息在梁柱间流窜。

穿汉服的小侄女突然从供桌底下钻出来,腮红抹得活像年画娃娃:“表姑快帮我连WiFi!直播间三千人等着看跳马灯呢!”

二叔举着云台从祖宗牌位前掠过,镜头险些撞翻糖藕,惊得供桌上的鲤鱼冻都晃了三晃。

后厨的雾气漫到天井时,剁荸荠的节奏正合上远方的锣鼓。二婶的菜刀在砧板上跳踢踏舞,震得水缸漾起细密涟漪。

“逮着你了!”表弟从柴房钻出来,棉袄鼓囊囊像只偷食的松鼠。

爷爷握着紫砂壶站在廊下笑,壶嘴热气在他花白胡须上织出蛛网:“随他去吧,我十岁那会儿往灶膛塞过二踢脚……”

日头斜过马头墙时,舞狮队红绸带扫落了瓦当上的残雪。红狮跃上八仙桌的瞬间,四姑奶奶的智能手机突然响起唢呐彩铃。

“接着!”领狮人将生菜往梁上一抛,二十八个铜钱叮叮当当砸在供盘里。

人群喝彩声惊飞檐角的斑鸠,扑棱棱撞碎一片冰凌,亮晶晶的碎玉洒了姑奶奶满头。

暮色爬上祠堂门槛时,长明灯的火苗正舔舐着夜色。供桌上的烛泪在烛台积成珊瑚礁,鲤鱼冻映着烛光,鳞片竟泛出活物般的青辉。

家族群里突然炸开烟花表情,三爷爷的老花镜滑到鼻尖:“这……这怎么弄……”他拇指在屏幕上划拉半天,突然吼出句:“大家伙儿……那什么……吉祥如意!”满祠堂的笑声震得烛火直晃。

子时的炮仗惊醒整条街巷时,我正咬着冻硬的春卷在二楼观景。红鞭炮炸开的碎屑混着雪片翻飞,小侄子把电子烟花插在雪人手里,蓝光滋滋窜上天,在夜空绽成朵朵木棉花。

“还是老法子够劲。”父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攥着半截哑炮,“不过,去年王铁匠家小子玩掼炮烧了草垛……”

天井的薄雪覆住“光绪年造”的刻字时,快递车的红灯笼已经晃进村口。“刘阿婆!您闺女寄的养生壶!”穿红马甲的小哥踩着冰碴喊。

祠堂前忽然响起嗡嗡声,无人机掠过百年香樟的枯枝,镜头里蜿蜒的拜年队伍正如一条苏醒的赤龙,龙须是飘扬的红围巾,龙鳞是闪光的手机屏幕。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送年锣鼓惊散了最后一缕炊烟。我站在老井边哈气,看白雾与晨雾纠缠着升腾。

父亲忽然指着井栏:“你十岁刻的歪字还在呢。”青石上稚拙的“福”字早被岁月磨得浑圆,新落的雪粒正在沟壑间填出银边。

手机在兜里震动,家族群弹出表弟的航拍视频:黛瓦白雪间,百年老宅正披着霞光苏醒,炊烟在镜头里化作一条温柔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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